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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 是賭注,也是挑戰:專訪台北電影節策展人郭敏容

撰文:陳韋臻

  1. 2016-11-18

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

一個電影節的策展究竟如何定義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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電影藝術的意義

身任台北電影節策展人已屆三年的郭敏容,沒有正面表列解釋。但在採訪過程中,她提了一件大學時期的往事,彷彿在那個當下,什麼是策展以及更重要的,策展背後複雜的篩選機制、策展人手中的文化表述權力,先被放置在一個雖難以清楚言說的隱密之處,卻供日後的她,不停地自我省思以及批判。

大學時的郭敏容,還在新聞系裡瞎摸,比較認真費心的,是按照《認識電影》找導演作品,把高中時期只能讀到卻無處可看的電影大師們,重新透過銀幕認識。校內,郭敏容則參加藝文中心的電影組,負責與社員們一同規劃、挑選影片,在藝文中心播放給全校師生觀賞,從選片到撰寫手冊影片介紹,樣樣都得來。

這個「電影組」在當時並非開放性社團,想要加入,必須填寫問卷,參加面試。郭敏容自嘲回憶道,她不是很酷或紮實的電影文青,只是靠奇士勞斯基(Krzysztof Kieślowski)入選,但有一位學長,可就沒這麼幸運。她說道:「問卷上,有一題最喜歡的導演?那位學長在大一時,寫下周星馳,因此落選。沒兩三年,周星馳就大紅了。」那是周星馳即將被「肯定」卻尚未發生的年代。

電影藝術的意義,在某些特定的場域中,是在創作後經由「意義」的再生產,而後才被認可的。作為一個電影節策展人,某種程度就是電影的「意義」生產人。有策展人透過「入選」作為對影片價值的肯認、彰顯或預示,或者進一步透過脈絡化的方式,策動一種觀看的角度、生產一種認識的知識系統。前者是影展策展的基礎,後者則類近一種知識分子的自我鞭策。郭敏容更貼近後者,或者應該說,她經常與後者糾纏。

策展的功課

「策展是一種權力,話語權、選擇權,在這個權力位置上,我常覺得焦慮、自我懷疑,更恐懼-恐懼自己習慣或喜歡上這個權力,」郭敏容不下一次對我這麼說過。當一個策展人可以決定整個影展放映的電影、規劃節目架構,乃至於邀請國際影人舉辦座談、活動,迄今擔任三屆北影策展人,郭敏容是被迫也自我逼迫地一路學習、一路調整,從片商片、賣座片、小眾實驗片的比例,到節目規劃的結構思索、競賽片的抉擇點,乃至於與國際、在地片商互動、協商,每個環節都是做不完的功課。

不同於知識分子的信誓旦旦,她更常在策展中自我檢視,這泰半來自於她不同於一般策展人的背景。大學畢業後的郭敏容,曾經待過電影發行、宣傳,做過葉錦添的展覽助理,影展的國際接待、國際聯絡等,在英國巴斯大學念電影研究碩士班後,回台再加入台北電影節的節目組,直到2014年開始,接任北影的策展人。真正開始給她空間探詢「策展」概念與實作的,是上一任北影策展人塗翔文。

她回憶,2012年北影的焦點城市(瑞典斯德哥爾摩),塗祥文先讓郭敏容嘗試進行資料蒐集的工作,隔年的土耳其伊斯坦堡,開放更多參與空間,讓她擔任主題城市單元的協同策劃,奠定了郭敏容專題研究、擬定片單等基本能力。爾後,真正擔任策展人的職位,郭敏容面對一個影展上百部的片量,以及觀摩影展的專題策畫,從基礎研究調查、初擬片單,委求人脈尋找引介,出國拜訪各單位,在不同機構中周旋、尋找片源與贊助,最終必須確認影片的品質,又得把握選片的代表性,並重新梳整策展的思考邏輯、撰寫策展脈絡,在在是對郭敏容的挑戰。

「我是做了以後才開始學到『策展』……更重要的是,如何在看片過程中,同時能看到自己的侷限。」而這個侷限,是郭敏容自己的視界,同時也包含外在條件。

如何透過策展觀點,對觀眾表達與溝通?

理想上,一個影展的核心策畫概念應當來自這個影展的藝術總監(artistic director),其下影展競賽分由區域專業選片;專題節目則有不同的節目策畫人(programmers)團隊,以各主題研究、選片,回應並反映影展策展概念;再來則是負責執行層次的夥伴,「透過不同的人,帶入不同的觀點」。

郭敏容也自我提問:「在相對比較體制化的電影節團隊中,作為一個策展人,如何維持自己的敏感度?」她舉例,2014年台北電影節的焦點影人加拿大導演德尼.科特(Denis Côté)的影像語言,台灣觀眾並不熟悉,即使如今台灣影展密集,他的電影卻仍是少見的視覺經驗。郭敏容認為是時候介紹給台灣觀眾認識,毅然決然將他選為年度焦點影人,選映了六部影片放映,然而,稀疏的票房幾乎成為當年的夢魘;相隔兩年,郭敏容再為北影觀眾帶來日本導演濱口竜介,引來滿廳的觀眾,場場售罄,即使是超過4小時、總長225分鐘的《親密》,都大獲好評。

「怎麼找到每一年的濱口?又或者如何讓科特可以成為每一年的濱口?」對策展人來說,每一場都像是賭注,更是挑戰,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停思考:「怎麼為一些特別的影片找到觀眾?而今年的觀眾是否又準備好看不同的東西?」

然而,在台北電影節中,礙於節目組專職工作者包含策展人在內僅有二人,其餘皆為短聘,因此,在影展開跑前,光是執行與國際聯絡的繁務即消耗了泰半的能量,難以「團隊節目策畫」的方式運作,遑論讓節目策畫人投身在異地駐點觀察、研究,為影展帶入不同區域第一手的電影創作消息。如何擺脫「國際影展二輪片」影展,遂成為整個電影節籌備結構下的困境。

*本文由「國片暨紀錄片影像教育扎根計畫」提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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